牟宗三是一座平地,但并非不成超越
作者:方旭東(華東師范年夜學哲學系傳授)
來源:彭湃新聞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仲包養網評價春十三日丙包養軟體申
耶穌2017年3月10日
【編者按】
不久前,一篇題為“這些人能代表學術界是國家學術的‘不幸’”的文章在微信伴侶圈中廣為流傳。文章作者牟宗三(1909-1995),字離中,山東棲霞人,本籍湖北公安,被譽為近現代中國最具“原創性”的“智者型”哲學家,是現代新儒家的包養sd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文中對胡適、馮友蘭、梁漱溟等中國現代思惟史、學術史上的代表性人物頗多負面評價,如稱胡適“對中國哲學一點都不清楚”,“考證禪宗,也以門外漢瞎考證,最基礎不了解禪宗內部的問題,只往做些外圍的事”;稱馮友蘭所著《中國哲學史》為“膿包哲學”,馮友蘭“對中國哲學的發展中歷代各期哲學焦點問題最基礎未接觸到,更遑論有什么有價值的討論”;稱梁漱溟名作《東西文明及其哲學》中“所造的新名詞都是無根的,所說的文明類型也太簡單”。
如上遭受嚴重負面評價的現代思惟、學術人物,多已進進明天的公共領域,為普通文史愛好者所熟知。那么,他們的學問成績能否真如牟宗三所“酷評”的那般蹩腳?帶著相關疑問,彭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走訪了華東師范年夜學哲學系傳授方旭東師長教師,請他就相關疑問略加解釋。
方旭東傳授,安徽懷寧人,北京年夜學哲學博士,重要研討標的目的為中國哲學(尤其宋明理學標的目的)、品德哲學(尤其儒家傳統)。近著為《理學九帖》(商務印書館,2016年)、《原生命之理》(華東師范年夜學出書社,2015年)。
包養網ppt牟宗三資料圖
彭湃新聞:方老師好,比來微信伴侶圈中在傳牟宗三的一篇文章,題為“這些人能代表學術界是國家學術的‘不幸’”。你是中國哲學史專家,我們想聽聽你的見解。
方旭東:你說的那篇文章,實際上是對牟宗三1990年一個講演的摘編。現在這個題目是編者后加的。這樣的題目,不克不及不說有博人眼球之嫌。當然,從網絡傳播的角度看,生怕只要冠以這樣的標題,點擊率才上得往。假如照搬原文《客觀的清楚與中國文明之再造》那樣學術性強的標題,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傳得“火”,我很懷疑。俗話說:內行看熱鬧。學術界的年夜腕“掐架”,天然會招來一幫“吃瓜群眾”圍觀吧。
“為學實難”:能不克不及做出真學問,得看你是不是那塊料
彭湃新聞:這帖子是有“標題黨”之嫌。不過,牟宗三在里面的確點了良多人的名字,包含胡適、馮友蘭、梁漱溟、馬一浮、熊十力,滿是現代學術史上響當當的人物。你作為專業人士,可不成以為我們通俗讀者剖析剖析,牟宗三的“酷評”有沒有事理?
方旭東:(笑)這是個坑啊。你能夠了解,中哲界有所謂“牟門”之說,牟宗三在港臺,尤其在臺灣,門生眾多,在年夜陸,還有良多私淑門生,像我的一些同輩,是牟宗三的書把他們引進中國哲學的年夜門。他們對牟極尊敬,有的甚至到了奉若神明的田地。批評牟宗三,在某種水平上,就跟“捅馬蜂窩”一樣。
既然你找到我,恭順不如從命,正好我在本身的研討中觸及到牟宗三的處所不少,借這個機會談點感觸,也未嘗不成。假如后面有人拍磚,惹起討論,那恰是你們夢寐以求的。要我說,牟宗三的這些言論,讓我想到四個字,包養俱樂部那就是“為學實難”。
彭湃新聞:假如我沒有記錯,似乎牟宗三有一篇文章就叫做《為人不易,為學實難》,你的這甜心花園個講法跟那篇文章有沒有什么關系?
方旭東: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用了牟宗三那篇文章的典故。我覺得,要讀懂牟宗三這篇講演,最好將那篇文章找來一包養合約路對讀。那篇文章寫得更早,1968年發表于《再生》雜志。“為人不易,為學實難”這八個字,實際上是牟宗三老師熊十力的一句口頭禪。依照牟宗三的懂得,“為學實難”,難就難在:一個人不不難把本身性命中那個最焦點的處所、最本質的處所在學問中表現出來。牟宗三說:“一個人誠心從本身的性命焦點這個處所做學問、接收學問很不不難,並台灣包養且發現這個焦點很困難。假定不發現這個焦點,我們也可以說這個人在學問方面不是一個真人;假定你這個學問不落在你這個焦點的處所,我們也可以說你這個人沒有真學問。”
1990年的講演繼續貫徹了這個意思,說法略變罷了包養網ppt。真學問要落在本身的性命焦點上,變成了:一個人對他所講的學問要有相應的性命性格。牟宗三在那個講演中特別強調“相應”一詞。他所說的“相應”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學問跟性命性格相吻合,就是一種不無奧秘的心靈默契。
這一點,從他對周濂溪(周敦頤,1017—1073)的評論可以明白地看出。他說:“周濂溪為宋明理學開基之祖,其觀念其實很簡單,只要幾句話就可以把中庸易傳講得很明白,並且不掉儒家之矩,這完整是靠相應的清楚,不在博學泛覽。所以黃黎洲《宋元學案》引吳草廬對周濂溪的贊語是:‘默契道妙’,‘默契道妙’就是所謂的‘相應’,對中庸易傳之形上學清楚很透辟。”(黃梨洲即黃宗羲,1610—1695。吳草廬是元初學者。——編注)
彭湃新聞:原來牟宗三說的“為學實難”是這個意思。我感覺,這似乎不是說學問自己若何若何不不難,而是說研討者的性命焦點或性命性格與他要研討的學問不不難對得上。
方旭東:對,說得淺顯點,牟宗三的意思是,能不克不及做出真包養站長學問,得看你是不是那塊料。並且,就算你是那塊料,可是你本身不了解,也還不可。只要了解了本身是哪塊料,然后有興趣識地盡力才成。
彭湃新聞:做學問這事,被牟宗三這樣一講,感覺挺玄乎的。這得是那種希世之才才行啊,怪不得他說“為學實難”。
方旭東:沒錯,不單胡適、馮友蘭這些人,他覺得不夠格,連他尊為師長教師的梁漱溟、馬一浮,甚至他的老師熊十力,他也覺得還差點。講演中有包養一個月價錢這樣的話:“像梁師長教師、馬師長教師、熊師長教師等都不克不及完整相應于前賢,何況其它?”
彭湃新聞:話說到這個水平,讓我對“為學實難”有更深的清楚了。後面你說牟宗三的言論讓你想到“為學實難”四個字,你是批準牟宗三的這種學問觀,還是有別的意思?
方旭東:我想到這四個字,不是因為贊同牟宗三的這種學問觀,而是指,當年牟宗三從前輩學人身上悟出“為學實難”的事理,明天我從牟宗三身上又生出了同樣的感歎。
“客觀的清楚”:詞句通,能解釋,紛歧定叫做清楚;必須要有相應的性命性格
彭湃新聞:這倒有點“還治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身”的意思。具體怎么說呢?
方旭東:牟宗三所講的“性命的學問”,其實更接近于傳統儒家所講的“身心之學”,英文當中的Spiritual Exercise。“做學問”之于牟宗三,就相當于“講學”之于宋明理學家,“修道”之于宗教家。這種學問,與凡是所講的以尋求客觀知識為目標的學問底本就是兩股道上的跑的車,問題是,牟宗三卻喜歡用“客觀”一詞來描寫他講的這種學問,一不警惕,是很不難被他給帶走的。
像他1990年的講演,題目當中赫然就有“客觀的清楚”字樣。這個講演,通篇強調“學”的主要。一開頭,他向聽眾提出了一個問題:
“中國從明朝亡國以后,學問傳統即告斷絕,所謂學絕道喪,一向到清末平易近初,社會上了不得的高級知識分子,年夜體都有真性格,在某一方面說,亦有真聰明,真志氣。但他們為什么都不得成正果?這癥結究竟出在什么處所?”
隨后自答:“我思慮的結果,發現癥結是在于他們性命中都缺少某種東西,那種東西就是孔子所說的‘學而時習之’的那個‘學’。性命中的真性格、真聰明、真志氣都要靠‘學包養價格ptt養’來充實才可以支撐得起來,而那一輩老師長教師正好都缺少足夠的學養。”
這兩段文字,你在網下流傳的那個摘編版(“這些人能代表學術界是國家學術的‘不幸’”)里是看不到的,由此也可以了解包養價格摘編版的不靠譜。所以我在這里不嫌麻煩把它們都引出來,只要這樣,才幹完全地清楚牟宗三的觀點,對他的評論也才談得上公正。
說到學養,讓人想到的,不過是學術功底、修為這樣一些東西。從下文牟宗三對“學養”的解釋來看,他的說法倒也平凡。他說,學養就是對問題要做“客觀的包養一個月清楚”,要有正確的知識,不誤解,也不籠統。
為了說明何為籠統,他還特別舉出明末年夜儒劉宗周(蕺山,1578—1645)的例子。國難當頭,劉宗周給崇禎天子上奏:“陛下心安,則全國安矣。”對此,牟宗三評論道:在國難當頭,正須拿出辦法來時,“知識”、“學養”,是不成缺乏的要件,這時光講《年夜學》正心修身即可進而治國平全國是不夠的,以“陛下心安”來作為安邦之策,是講了一句廢話。牟宗三認為,劉蕺山所以講出這般籠統而不切實際的話,是因為對政治之所以為政治無客觀的清楚。牟宗三進一個步驟提出,處理政治、社會問題需求學問,弘揚中國傳統聰明也需求客觀的學問。
但是,由于牟宗三的某種成見,使得他不克不及將這種客觀的學養觀堅持究竟,這一點在他說“中國從明朝亡國以后,學問傳統即告斷絕,所謂學絕道喪”時流露無遺。顯然,所謂乾嘉學術,是完整不在牟宗三所講的學問范圍之內的。牟宗三所懂得的學問,不過是他尊信的道學傳統罷了。牟宗三1970年月末曾對中國哲學做系列講座,1983年集結為《中國哲學十九講》出書,在書中,他屢次表現,中國哲學,中國傳統學問,明亡之后就終結了。這種“學問終結論”,終其平生,都未放棄,1990年的講演仍然是這個論調,他說:“中國前人講學,是有規模,有法式的,這個法式軌道,在明朝亡國后就消失了,清朝接不上,平易近國以來離得更遠。”
可是,假如“學包養網dcard養”就是對問題做客觀的清楚,你就不克不及說顧炎武(1613—1682)以降,有清一代學人無一具有學養。三百年的學術史不是這么不難就可以一筆抹殺的。
彭湃新聞:那牟宗三畢竟是怎樣懂得“客觀的清楚”的?
方旭東:牟宗三的定義是這樣:“所謂‘客觀的清楚’,細言之,好比說讀先秦儒家,就好好正視它若何構成,里面基礎義理是什么?這種屬于哲學義理的清楚是很難的,清楚要‘相應’,‘相應’不單單靠熟讀詞句,也不但靠‘懂得力’就行。詞句通,能解釋,紛歧定叫做清楚。其中必須要有相應的性命性格,若不相應,最好往講文學、歷史、科學等。”
又說:“不單對先秦各家要有相應的清楚,研討兩漢的經學,魏晉的玄學,隋唐的佛學都要有相應的清楚。你有沒有那種清楚,適合不適合講那種學問,這要自知。‘自知’也是一種‘客觀的清楚’,不克不及講就不要硬講,亂講。”
你看,他講“客觀的清楚”,先是講到“好比說讀先秦儒家,就好好正視它若何構成,里面基礎義理是什么?”,這本來是不錯的,可是隨后,話鋒突然一轉,一下就轉到“相應的性命性格”上往。最后說到“‘自知(本身有沒有那種相應的清楚,適合不適合講那種學問)’也是一種‘客觀的清楚’”,已經完整離開了一開始討論的“客觀的清楚”的包養故事問題。
牟宗三極言“哲學義理的清楚”之難,強調在熟讀詞句之外別有工夫。而這種工夫簡直就是“後天神功”,因為它與你的性命性格有包養價格ptt關。一個人有什么樣的性命性格,這是後天帶來的,后天人為無能為力。你能不克不及講義理,能不克不及講儒家,是後天決定的,你后天再怎么盡力也白費。
對“客觀的清楚”的這種懂得,不單刷新了我們對“客觀”一詞的認識,也改變了平凡我們對“清楚”一詞的見解。在邏輯上,即使我們能夠批準“詞句通,能解釋,紛歧定叫做清楚”,也推不出“欠亨詞句,依然可以清楚”的結論。你想,詞句通了,尚且不克不及叫做清楚,連詞句都欠亨,那么,清楚就更無從談起了。
完整可以想象,面對一個現代文本,哪怕你詞句通,能解釋,牟宗三仍然會說你不相應、不清楚。事實上,這樣的論斷在牟宗三書中俯拾皆是,好比,他說“王弼注易經是最基礎不相應的”;又說,馮友蘭以東方的新實在論來解釋朱子,“這當然是不相應的”。另一方面,因為對本身的性命性格有自負,所以,哪怕不是那方面的專家,牟宗三卻自負能夠清楚,像釋教,像康德哲學,都是這般。
總之,牟宗三實際更重視的是性命性格的相應不相應,而不是“學”。雖然他整個講演圍繞“學”展開,但其實是“別有用心不在酒”。我的感歎也由此而來:像牟宗三這樣的人,天資不成謂不高,讀書不成謂不消功,亦知“學”的主要,亦強調“客觀的清楚”,但是,最后卻信任性命性格相應那一套東西,這實在是很可悲的。他的例子似乎又一次證明了“為學實難”其言不虛。
“做學問沒有別的,就兩條,一個是文獻功夫,另一個是懂得力”
彭湃新聞:現在我清楚你一開始說的“為學實難”的意圖了。只是我還有一個疑問,牟宗三關于中國哲學寫了那么多書,儒釋道全都觸及,光宋明理學就有煌煌四卷,還獨立翻譯了康德三大量判,你覺得他在客觀的清楚上畢竟怎么樣?我說的這個客觀清楚,不是牟宗三所用的“性命性格相應”那個意義,而是指文獻工夫、懂得水平那些方面。
方旭東:這是一個好問題。限于學力,我無法做出周全的論衡,僅就我本身的研討所及略做評點。
起首我想說,雖然牟宗三在講演中把“性命性格的相應”說得神乎其神,但在具體的哲學史研討中靠的還是文獻工夫與沉思力索。他寫那么多書,之所以明天還有人看,不是因為他的性命性格有多了不得,而是他的確在文獻高低過真功夫,他的懂得也足夠深,能給人啟發。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要看他實際做的,不要看他說的。
從前,我讀牟宗三的《中國哲學十九講》,對此中有段話印象很是深,里面說:“普通人并不是聰明不夠,而是對文獻所下的功夫不夠。而這套功夫完整是學究的功夫,急不得,要漸漸來,好比講朱子的中和問題,凡有關中和問題的起包養心得碼資料都得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往清楚。這種功夫非做不成,這樣才算學術,才幹顯出台灣包養一個客觀的位置。”你看,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很誠懇的,沒有任何玄虛。
他告訴你,做學問沒有別的,就兩條,一個是文獻功夫,另一個是懂得力。這里完整不觸及什么性命性格問題。歸根結底,做學問是玩不了假的,你說你的性命性格若何若何相應,可是你讀書不廣,該看的資料你沒有看到,人家找出一條資料是你沒看到的,你還有什么話好講?對前人或許對西學,你懂得得對不對,不是你本身說了算的,大師心里還是有桿秤的,無論若何,假如你連基礎的詞句都沒有過關,你再怎么強辯,也是沒有效的。
碰到這種情況,為牟宗三辯護的人凡是會祭出包養軟體他們的師門法寶,那就是:通詞句不代表清楚,牟師長教師即使對個別詞句欠亨,也無妨礙他的清楚最為諦當,因為牟師長教師有“存在的呼應”,這就叫作“依義不依語”。
牟宗三是一座平地,但并非不成超越。
實在說,這種話也只能往唬一唬那些沒有頭腦的人。話說回來,年夜凡粉絲,無論是誰的粉,本來就是沒有頭腦的,真有頭腦就不會往“粉”人了。牟宗三不是神,他在研討當中,有疏于清楚或誤解的處所,是正常現象。這里讓我舉幾個例包養平台子來說明。
第一個例子是關于牟宗三對馬一浮用“義學”來指佛學的批評。在評論馬一浮的那一段,牟宗三說馬一浮生造了一個新詞“義學”來稱釋教,他包養站長質疑道:“我了解前人有所謂‘義理之學’,宋明有‘理學’,而馬師長教師要用‘義學’來稱釋教,不知其所包養網單次據為何?儒家講‘性理’,道家講‘玄理’,‘義’則是大師都有,儒家有儒家的義,道家有道家的義,怎么可以用‘義學’專稱釋教呢?”
牟宗三的這個質疑裸露出他對釋教的無知。實際上,“義學”最基礎不是什么馬一浮造的新詞,而是一向以來對釋教教義尤其是般若學理論的稱呼,早在晉代的《肇論》當中就有這個詞,那下面說,后秦弘始三年(公元401年),秦王“集義學沙門五百余人于逍遙觀”與高僧鳩摩羅什“參定方等”。翻開《弘明集包養金額》、《高僧傳》,“義學”一詞隨處可見。此外,像《魏書》、《陳書》、《舊唐書》等史籍當中,亦多有收錄。這說明“義學”不是冷僻用語。牟宗三不清楚這個,只能說,他在釋教常識方面還有完善。
第二個例子是有關牟宗三對朱子解釋孟子“盡心知性”的批評。牟宗三在《心體與性體》以及《圓善論》等著作中對朱子有關《孟子》“盡心知性”章的注釋提出嚴厲批評,認為朱子的懂得與孟子原意“不相應”、“歧出太過”,說朱子掌握不住孟子本義,“故其注此文全顛倒”。
但是,真包養價格ptt實情況是,牟宗三本身誤解了朱子。朱子不單沒有如他批評的那樣將“盡心”的“盡”解釋為“格物窮理”,並且,牟宗三自以為正確的對“盡”的懂得,朱子其實已先他而言之。這些都是有文本可以對照的。具體論證參見拙文《盡心與知性——朱子對“盡心知性”的詮釋問題》(發表于《東南年夜學學報》2012年第5期,支出拙著《繪事后素——經典解釋與哲學研討》,北京年夜學出書社,2012年),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檢查。
第三個例子是有關牟宗三對康德品德哲學當中的“品德感情”這個概念的懂得與翻譯。由于牟宗三信任康德哲學是從頭鑄造中國哲包養網dcard學的最好前言,所以他花了很年夜氣力翻譯康德的三大量判。他自認為比東方的康德專家更懂康德。但是,真實情況若何呢?起首,牟宗三不懂德文,他翻譯包養一個月價錢康德是從英譯轉譯的。那么,他的英文又怎么樣呢?老實說,也不怎么樣。語包養ptt言上的這種弱項,不成防止地會給他的翻譯造出良多錯誤,有些甚至是很低級的錯誤。
好比,他在翻譯康德《品德的形而上學》(Die Metaphysik der Sitten)有關品德感情那一節時,就裸露出他不懂德文,英文也不夠好的問題。那一節中有一小段,康德談到所謂醫者之言(in der Sprache derÄrzte)。康德原文用的是Ärzte,英譯者將其譯作physicians。結果,從英譯本進行轉譯的牟宗三,把physicians譯作“物理學家”。這說明牟宗三不了解physician在英文中除了作“物理學家”講,還有“醫生”的意思。應該說,這樣的錯誤是相當低級的。
對于諸如“品德感情”、“品德認識”這些關鍵概念的懂包養甜心網得與翻譯,天然也不克不及指看他會有多精確。“品德感情”的德文原文是moralische gefühl,英譯為moral feeling。在康德看來,品德感情是主觀性的(德文subjektiv,英文subjective),分歧于總是關聯著具體對象的品德認識(moralischer sinn)。品德認識供給知識(Erkenntnis),與理論之維(theoretisch)有關。在德文中,品德感情(mora包養甜心網lische gefühl)與品德認識(moralischer sinn)的差異是很明顯的。翻成英文moral feeling和moral sense后,也不太會形成混雜。
可是,由于牟宗三是從英譯轉譯的,所以,他最后把moral feeling翻成品德感情,而把moral sense別出機杼地翻成“品德感取”。何謂“感取”?牟宗三解釋為“理性底感化”,相應地,“品德感取”就是“品德方面的理性感化,普通籠統地說為品德感覺,或更簡單地說為品德感”(參見牟宗三譯:《康德的品德哲學》)。
牟宗三之所以這樣翻譯,我想,大要是因為他只了解sense在英文中有“感覺”的意思,他不了解除了那個常見的意思,還有“認識”、“判斷”、“懂得”等含義。而把康德所說的“品德認識”懂得為“品德感”、“品德感覺”或“品德感取”,康德所賦予它的“理論之維”就難以凸顯,畢竟,漢語當中的“感覺”一詞很難讓人聯想到“理論之維”,“理性”毋寧是與“知性”相對而言的。更嚴重的是,假如把moralishe sinn懂得與翻譯為“品德感覺”或“品德感取”,又若何再來領會康德所說的作為“不受拘束選擇意志的感觸感染性”的“品德感情”?總之,無論你的悟性或懂得力有多高,沒有基礎的語言功底,你怎么保證本身的懂得與翻譯是對的?你又怎么能那么自負:康德專家未必懂康德,而你反而“能看出康德的本義”?
對于牟宗三這樣的前輩,我們既沒有需要像他的某些學生或崇敬者那樣盲從,當然也沒有需要像某些妄人那樣搔不到癢處地亂批一通。牟宗三是一座平地,但并非不成超越。只要你下過比牟宗三還要年夜的功夫,你才幹看出他的局限,你才幹走得比他更遠。為學實難,亦只要為之罷了。
責任編輯: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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